“画者,文之极也。”(《画继》)邓椿的这句著名言论用于孔六庆先生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他关于中国花鸟画数百万字的学术研究的确给他的工笔花鸟画创作带来了丰厚的回报,正如他自己所言:“学术研究自然而然地给予了我清雅、淡远的画面格调,这是十年前我怎么也想不到的,至于为什么,大概是清冷的书斋潜移默化地赋予了我清淡的心境吧。”
的确,站在孔先生作品前,清新、雅致、空旷之感油然而生,让人忘却繁琐的现实生活,致身于一片宁静的画境之中,心旷神怡。他的画没有喧器繁华的都市之感,也没有反复冲刷皴擦、色彩艳丽之迹,而更多的是高雅的气质,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气。画面中几片淡雅的荷叶,或偶有几只悠闲的野鸭,或配以几尾精致闲散的小鱼,或静水如镜,或清风而过,湖水涟漪,所造之境,淡雅中透着清新,安静中蕴着祥和,这与孔先生十几年前的绘画风格大异。早年在台北办展并轰动一时的孔先生绘画中追求更多的是具有强烈视觉效果的壮美,画面中喷粉、喷墨、泼彩技法大量运用,五彩斑斓,在不少作品中还显示了巧妙的设计构思,直线式的荷杆,三角形的荷叶,统一对称的画面结构等等充斥于画面之中,使作品具备了视觉张力。然而,在台北画商邀请两年一次个展,并保证经济收入的情况下,孔先生婉言相拒,在经济与学术之间,依然作出了坚定的选择——学术研究。虽然此时的孔先生已经得到各方面的肯定。如中央美术学院名誉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吴作人教授赞其画为:“凝重、深沉、大气”;前任中国画研究院刘勃舒院长不仅充分肯定其艺术而且还给有关方面打招呼免去其画展的场租费。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孔六庆先生依然放弃了暂时的荣耀、积极地投身于学术研究中。整整十年,十年的寒窗苦读,十年的点滴积累使其在中国画的理论方面硕果累累,《中国工笔花鸟画史》、《中国画艺术史·花鸟卷》、《黄筌画派》、《徐熙画派》、《中国陶瓷绘画艺术史》等著作相继问世,且于2003年获得了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博士学位。十年的研究成果使他从原来的重视视觉效果转向了对中国画艺术本质和内在精神的追求,他做到了,他用实际行动向世人证明了他对中国画艺术本质和内在精神的理解,他现在的画是一种升华、一种飞跃,抛弃了以往对表面图式的视觉追求而转向对艺术家心性的表达和抒发,画面呈现出清淡、清空的含蓄美、空灵美和朦胧美。如《清塘晨雾》几片荷叶交相互应,一枝老蓬俨然独立,偶有一只野鸭若隐若现地游动于清冷空旷的湖水间,画面气氛清淡而雅致,几乎不着一色的处理方式更让画面显得淡虚、缥缈,所谓画如其人,这也正与孔先生善良而谦虚,以及淡泊名利的止水之心相得益彰。
众所周知,北宋院体花鸟画是我国工笔花鸟画的典范,故众多现当代花鸟画家相继追逐,但囿于各自对中国画艺术本质和内在精神的理解,或流于表面形式而终无所获,或一头扎进古人堆里埋头苦干而难以自拔,终被古人所淹没。而孔六庆先生深谙其中道理,在精致入微的宋画面前,表现出了足够的自信和学养,不仅学得宋代花鸟画的图式精髓、艺术精神和五日一花、十日一鸟的沉静、虚怀的创作心态,更重要的是他最终跳出了宋代花鸟画的窠臼,加上自己对艺术规律、精神的理解创作出了拥有现代气息的自家面目,这一切都得益于他的研究与学养,正如其自云:“对昨天画史画论的研究,都是为了今天和明天更好的艺术实践,而留下我们这一代人,用灵性和踏实在雄博的传统中走出现代史和未来史。”
在看到孔先生数以千计的草虫练习稿时,让我想到了宋人罗大经之语:“某自少时,取草虫笼而观之,穷昼夜不厌。又恐其神之不完也,复就草地之间观之,于是始得其天。方其落笔之际。不知我之为草虫耶?草虫之为我耶?此与造化生物之机缄,盖无以异,岂有可传之法哉?”(《鹤林玉露》)孔先生之所以能够取得如今的成就,无异亦得力于扎实的基本功,他深入自然,仔细观察草虫的结构,把握其运动规律,观草虫朝暮之异,察炎燠、晴朗之爽,试问如今画界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目前的国画界比较混乱,没有文化的画家和不懂绘画的理论家堂而皇之的横行于画界,孔六庆先生的确是为数不多的双管齐下且取得较高成就的画家,他的成功即在于此。